车间的震动逐渐平息,但远处“方舟”外壳传来的、沉闷的撞击与撕裂声仍断续可闻,如同巨兽在冰层下痛苦地翻滚。警报声已转为一种低频的、持续的嗡鸣,红光依旧旋转,将车间内林立的钢铁罐体和管道映照得如同炼狱血管。
林峰背靠着冰冷的储罐,等待手臂因刚才攀爬和紧张而导致的剧烈颤抖稍微平复。左半身的神经痛像是一群永不停歇的食肉蚁,在皮肉骨骼之下啃噬、钻探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传来尖锐的反馈。右腿被黑色绝缘胶带粗糙包裹的伤口,则在持续的麻木后开始复苏针扎般的刺痛。
但大脑必须运转,身体必须移动。
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痛苦中剥离,回忆那张短暂闪现的结构图。“维护应急通道-7”的入口,应该在车间东侧,靠近最大那组循环泵的基座附近。
他撑起身体,拖着几乎废掉的左半边,一步一挪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移动。机器的轰鸣掩盖了他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。绕过两个滴着冷凝水的巨大阀门组,他在一面布满各种仪表和管线的墙壁前停下。墙壁底部,有一个半人高、覆盖着厚重防尘格栅的方形洞口,格栅上挂着一把老式的机械挂锁,已经锈迹斑斑。
就是这里。
林峰跪下来,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那把锈锁,尝试拧动。锁芯纹丝不动。他四处看了看,从旁边散落的工具中捡起一根沉重的撬棍。将撬棍尖端卡进锁环,用肩膀顶住撬棍尾部,全身重量压上——
“嘎嘣!”
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在机器轰鸣中并不显眼,但锁环应声而断。他取下格栅,一股更加阴冷、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味道的气流从洞内涌出。洞口内部是向下的、近乎垂直的金属梯子,延伸进一片黑暗之中。
没有退路。他深吸一口气,将撬棍插在腰间,转身,用右手和还算能稍微用力的右腿,小心翼翼地探入洞口,抓住冰凉的梯级,开始向下攀爬。
垂直下降了大约十米,脚触到了实地。这里是一个更加狭窄、高度仅容人弯腰前行的管道廊道。墙壁是未经修饰的粗糙合金板,布满了焊接痕迹和冷凝水珠。地面湿滑,积累着不知名的黑色油污。唯一的光源是廊道顶部每隔很远才有一盏的、昏暗的红色应急灯。远处,传来哗啦啦的、持续不断的水流声,那是冷却水主管道的声音。
方向没错。结构图显示,要沿着这条廊道向东,找到主管道,然后顺着它前进。
他弯着腰,左手无力地垂着,右臂偶尔需要撑一下湿滑的墙壁来保持平衡,右腿承担了大部分移动的重量,每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哀鸣和伤口的抗议。黑暗、狭窄、潮湿、寒冷,还有无处不在的、仿佛要碾碎灵魂的机器低吼,构成了这条逃亡之路的全部。
前行了大约五十米,廊道与一条更加巨大的横向管道交汇。那根管道直径超过两米,表面包裹着厚厚的白色隔热材料,但依然能感受到内部传来的、水流奔涌的震动和微微的暖意。这就是冷却水主管道。
他必须上去,沿着管道上方狭窄的检修走道前进。
他仰头看了看。管道距离廊道顶部约有两米高,侧壁上焊接有供攀爬的简易U形钢筋。对他现在的状态来说,这无异于一道天堑。
他背靠冰冷的墙壁,剧烈地喘息了几口,抹去流进眼睛的汗水。不能停。
他用右手抓住第一根U形钢筋,试了试牢固程度。然后,咬紧牙关,右腿猛地发力蹬地,同时右臂拼命向上拉!左半身完全使不上力,反而因为动作牵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,让他眼前发黑,差点脱手!
但他撑住了!右手死死扣住钢筋,身体悬空,右腿在空中乱蹬,寻找下一个支点。几次尝试后,脚尖终于够到了更高一截的钢筋。他如同一条受伤的壁虎,用尽全身每一丝还能调动的力量,一点点、极其艰难地向上挪动。
当他的胸膛终于压到管道顶部冰冷的检修走道边缘时,他几乎虚脱,趴在走道上,大口大口地吸入带着灰尘和铁锈味的空气,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。左肩和右腿的